单位文秘网 2021-09-03 09:03:43 点击: 次
做诗人,做科学家,要有高超心眼,但也不可太有“心眼”!
科学家和诗人都要有高超的心眼。
物理学界出了个大玩家费曼,玩出了一幅“费曼图”,以卡通画的形式描绘量子世界的图景。同行的科学家都不得不承认,费曼的确独具只眼。他在1965年凭了这一幅“图画”以及“量子电动力学”方面的杰作,获得了诺贝尔奖,实至名归。那么,为什么他画一幅画儿,就一举描绘了微小极处的物理现场,生动直观地把科学事实和精神表现出来呢?
费曼式图解并不是物理学家的常规剧目。有点像川剧里的变脸,偶一为之,满堂喝彩。费曼的高超之处,在于他有一副异于常人的心眼。他睁开自己内心深处的那双锐利眼睛,来“偷看”量子世界内部深沉的奥秘,并且用心灵把想象发挥到绝顶之境。想象什么呢?想象一旦“那么”,就会“怎么”,英文是What if。当年,费曼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的课堂上,就经常告诫学生,学理论物理,一定要学会这个What if!费曼图就是一幅关于亚原子世界的What if图。如果(if)两个电子相互碰撞,就会有如此这般的事情(What)发生。费曼的高明在于别人只会用高深的道理来说话的地方,他用直观图画表示,一目了然,又真实可信。
科学家和诗人都要看这花花世界,不过,说“看”,所指的并不是用肉眼看,而是用他们的内心眼睛,心灵眼睛,我想把它叫做“内眼”。诗人同科学家,都是运用内眼的高手。诗人所描述的,并不是眼前的风景。他们妙笔生花,描绘的美景往往是他们用内眼、让心灵看到的东西。例如,庐山飞瀑对张三李四全都一样。可我没有李白的那双锐眼,明明庐山瀑布就在眼前,我也写不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有趣的是,诗人自己也常常从反面意识到这点。李白读了崔颢的七律《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也只好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瞧!李白自己也觉得,此时此刻没有崔颢那双聪慧的内眼。
内心眼睛在肉眼摄取信息的基础上进行加工,所得到的形象我称为映象,也可叫它“微神”(vision)。写大人国小人国的斯威夫特,他对于“微神”有自己的见解,他说微神就是“能看见无形事物的艺术”!对极。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等人就是处理文学“微神”的大师。同样,爱因斯坦和费曼便是处理物理学上“微神”的巨匠。
说到“微神”,往往是纯粹理性的对立面。爱因斯坦超越了冷静的思想方法,单凭他的内眼所见来推断相对论,一开始没有知音就很自然了。同样,十八到十九世纪英国诗歌里,也曾经热情地服膺于冷静和理性的智慧光辉,这时的古典主义以理性为时代精神的核心。英国诗人蒲柏就这么唱道:
自然及其规律在黑夜中隐藏,
上帝说,让牛顿来,于是一切辉光。
中国清朝乾隆时诗人黄仲则的诗歌里面,也有想象瑰丽、神思飞扬的作品。在下面的诗里,读者看到了诗人如何善于利用内心眼来观察和表现时空:
山馆夜作
长夜山窗面面开,
江湖前后思悠哉。
当窗试与然高烛,
要看鱼龙啖影来。
这诗借常景而发奇想,诗人竟想打开窗子、高举红烛,观看汹涌江海中的那些鱼龙虬鲵,汹汹前来吞吃自己的影子。这种瑰奇绚丽的想象,怎能不令人怀想唐朝李贺?诗人为什么能够看到平常人见不到的玄奇景象?还不是诗人有一双如同费曼一样的内眼么!
我们仔细观察大科学家和大诗人,就一定会发现他们虽然千差万别,但都有一个特点:富有高超的想像力。读者诸君可能以为写诗才需要天马行空的禀赋,其实,搞科学更加需要纵横驰骋的才能。德国大数学家希尔伯特发现一个学生缺课,就问别的同学是怎么回事。同学说,那位同学心猿意马,想改行学文学了。希尔伯特马上答道:这也好!他的想象能力做数学家的确不够,做诗人也许还可以……
诗人和科学家的相同也就到此止步。往后,诗人同科学家就恰恰相反了,诗人们不追求对现实世界的逐步理解和掌握,他们利用的是内眼的视觉,追求的是内心的反映,这种认知最后并不需要现实来加以检验。如果有更加精密的实验发现了费曼图的错误,科学界就会指摘费曼。可是,乔伊斯《尤利西斯》同客观世界和人生常理严重脱节,却偏偏没有谁会义正词严、正儿八经批评。相反,研究者会努力地探究,乔伊斯为什么要这么写;读者也给吸引迷惑,乔伊斯到底要告诉我一些什么,为什么我是如此心潮起伏,引起共鸣……
科学要研究客观事物,就要对它们做种种实验,量子力学实验同其他力学可不同,因为,亚原子超出了人类的一切感官,科学家灵机一动,想到了利用他们自己捣鼓自己!粒子加速器就是这个想法。科学家靠加速器从粒子里面一次又一次撞出了碎片,一次又一次扒开了碎片,才能够揭开亚原子的构造铁幕。
但粒子加速器是非常昂贵的科学,而且有些过程根本是没有实验可做。于是,理论物理学家用一种叫做“思维实验”的思维游戏,来想象某种实际上不可能的实验一旦做过后,会产生什么理论上的结果。科学家的这点特色,就又同诗人十分相象了。中国古人说诗歌讲究“吟颂”,中国诗人个个是朗诵高手。李白就唱道:“临风一吟诗”,“长吟到五更”,“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卢延让更是苦吟:“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陶冶性情存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酒酣懒舞谁相拽,诗罢能吟不复听”。吟颂其实也就是反反复复推敲、持续不断推理的过程,也就等于“思维实验”。诗人吟颂推敲,文字实验一次一次进行,又一次一次失败,于是再接再厉,再一次一次继续下去,终于到达了“吟安一个字”的蓬莱胜境。在别的文章里,我叫它做涵盖八荒的“平方”运算精神,同粒子自己撞碎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最近脑科学的研究为我提供一些旁证。诗人和科学家之所以能够如此得心应手地从眼睛到心灵(大脑)自由穿梭,把想象和“微神”发挥到极致,似有生理机制上的保证。于是,爱因斯坦总结说:想象比知识更重要!
科学家和诗人都通过他们特定的心眼来看这个世界,我这里所说的心眼,是一个并列词组,“心”加上“眼”,从眼到心。如果身为科学家,或者诗人,把“小心眼”那种“心眼”也锻炼一个炉火纯青,那就成不了真正的人物了。诗人和科学家所需要的正是“大心眼”。费曼在获得了诺贝尔奖后,对着他的万千崇敬者在大庭广众中说了一句话,提到了一位默默无闻的杰出同行:
他做了工作,却独自向日暮处走去。而我则站在这儿,浑身披着光辉——这光荣理应是属于他的!
瞧!就是我所说的大心眼,发人深省。
做诗人,做科学家,要有高超心眼,但也不可太有“心眼”!我以为,某些中国人,包括科学家、文人、教授等,心眼太过,所以成不了大器。
视 角
本篇科学散文以科学家费曼的一副费曼图引出“内眼”一词,看似深奥艰涩,实则内涵立显,作者告诉人们用内心的眼睛来看世界才能真正地读懂万物,看清世事。而“科学家”和“诗人”这两种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却在作者的笔下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样具有高超的想像力和严密的思维实验,这些都带领读者在科学和文学的两大世界中穿梭神游,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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