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文秘网 2021-06-27 19:22:01 点击: 次
摘 要:约瑟夫·布洛茨基,俄裔美国诗人,198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认为诗里有三种认识方式:分析的方式、直觉的方式、《圣经》中先知们所采用的领悟的方式。他认为诗歌与其他文学形式的区别,就在于它能同时利用这三种方式,且首先倾向于借助第二种和种第三种。因此本文以布罗茨基的名作《六年以后》为例,用分析的方式,解读诗人直觉的、领悟的经验。
关键词:布洛茨基 直觉 领悟 时间
一
全诗共分六小节。一开头诗人略带倦意轻声抱怨:“生命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此刻的叹息与标题“六年以后”相呼应,将六年的时光沉淀为诗句。该句在结构上呈现出两极对立:生命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后者不仅从意义上否定前者,并且诗人的厌倦情绪,也从后面已经和这么二词中得到双重强化。因此在诗句的淡淡幽怨背后,蛰伏着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控制的东西,与这声轻叹形成潜在张力。这句向后看的诗句,吹开了诗人记忆的蒲公英,飞舞在整个光阴的山岭,解答诗人厌倦生命的秘密。
诗人的蒲公英被定格在“现在”,因为它是个特殊的日子。“一月二日”与星期二重合,与诗人记忆中的某种惯性重合,“又一次地/落上星期二”。而此刻读者与诗人的视线重合,同时落在恋人“受惊的眉毛”上。这正是被诗人珍爱的温柔记忆,如同贝壳藏珠,诗人珍藏了她那天的娇惊。
“像挡风玻璃的擦拭器在雨中抬起”擦拭器抹去挡风玻璃上的雨滴,这使诗人联想到她细长乌黑的眉毛。“雾蒙蒙的忧愁一扫清后就露出/一段无云的距离正等待在路途。”因为当眉毛再次抬起时,她潮湿的雨雾般的忧愁就一散而去,只剩明净双眸,如车窗外明净无云的前方。
是什么样的惊袭让她忧愁不已,又是什么样的安慰使她黛眉舒展?这些情感记忆没有淹没在过往的岁月里,它们留在诗歌背后诗人甜蜜宁静的回忆中,却只有受惊的眉毛和一段安静的等待呈现在读者眼前……
二
“生命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随着第二声叹息,读者的视线寻觅着诗行背后那张越发感伤的脸,而诗人早已随着飘飞的蒲公英,消失在远方的另一个季节。
“一下雪,就好像没完没了地落;”飞雪的季节,那是恋人们赏雪的时节。爱情在那时似乎还没有变成童话,银妆素裹的世界里,诗人的回忆聚焦在恋人的眼眸前,在六年以后的今天拾掇爱情的童话碎片。
“除非雪片使她的眼睑缩跳;”放肆的雪片,冰冷地掠过她的脸颊,她眼睑缩跳,而诗人唯恐这凉气侵袭了她柔美的眼眸,“我要用手遮当它们,而它们,装作/不相信一双眼的珍藏,/不会像蝴蝶那样扑打我的手掌。”这里诗人的手已然挡在恋人眼前,雪片若蝴蝶翩翩翻飞,全都扑落在诗人的手掌上。
这几行尤其好,可以想象,她刚刚还有几分惊怯的双眼,因为诗人温柔地遮挡,荡漾出幸福感激的目光。面对这无言的默契和柔情似水的爱恋,只有蝴蝶般的雪片装作不懂这一切,依旧在“我们”周围翻飞,而诗人的双眼却将这一幕至今珍藏。
三
诗人的回忆在淡淡感伤中,分别经由前面两小节“雨”和“雪”的渲染、渗透,温润柔软逐渐冷却、继而消失。诗人的回忆悠长、遥远,回忆的尽头却是如今发自心底无可奈何的叹息。在朝夕相处六年之后,一种熟悉的陌生和难以名状的隔膜,将两颗曾经完全融合的心分隔开来。这不仅是岁长月久爱情的淡化,更是曾以全部生命融合为一的彼此灵魂的再度疏远。
“所有的新奇都变得这么生疏,”陡然间,新的诗行结束了诗人的回忆,将以往的温柔、怜爱、默契……代之以陌生、疏远,与前面那两声“生命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遥相呼应。“新奇/生疏”,仿佛是蜷缩在“现在”这一时间点上的魔镜,将六年前后的感情和生命对比式地映照出来。在这一前一后、一默契一陌生、一柔润一坚冷的对照和张力中,诗歌给人一种无声的哀恸之美。
然而“爱情”已凝固成行为公式,在它自身的灵性和生命死亡后,仍机械化、程式化地继续进行。“我”为此感到羞愧:“睡眠的纠结缠绕会辱没/分析家们测量出的任何深度;”。但令“我”更加羞愧难当的是,“她的双唇从我的肩膀颤抖着去/寻觅我的双唇,丝毫没有犹豫。”是“她”真的无从察觉“我”心的痛楚,在不自知的混沌中滑落得更远,彼此咫尺天涯?还是“她”已然接受了自欺的“爱情”,邪恶地谋划着将“我”卷入骗局的黑暗深渊?
这一小节中“我”感受到的“生疏”与“她”黑暗中“丝毫没有犹豫”的吻,形成冲突,默默潜入下面的诗节,使得诗歌在表面的平静下,更加紧张甚至令人绝望。
四
这一节诗人回到现实生活中,发出深沉喟叹:“生命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紧随这声叹息,诗人的忍耐裹挟着反抗呼之欲出——反抗她的“麻木堕落”或是她的“自欺邪恶”,仿佛诗人在徒然呼救。
“那窝破碎的纸玫瑰全都不见,”诗句隐含有两层递进的意思。第一层,那束曾经见证纯真爱情的鲜润玫瑰,不知何时全已破碎,成为一窝纸玫瑰;此句中语词的碰撞跃然纸上:那窝/那束、破碎/见证、纸的/鲜润的、过去/现在,玫瑰已然不同。第二层,六年后的今天甚至“破碎的纸玫瑰”也“全都不见”,消失在诗人的视线里、灵魂中,悲哀之气颓然而生,弥漫诗行。
幸而诗人没有被悲哀所吞没“一整片白桦林在墙上繁茂”,这是另一种真实。或许六年前只是灰灰白白的一小丛,与明艳耀人的玫瑰相比毫不起眼,但六年后白桦林根深树高,挺过墙头,一片强盛的生命在繁茂生长。如果苍白柔弱的纸玫瑰象征爱情的死亡和虚假,那么笔直坚实的白桦林则象征生命本身的质朴和坚韧。诗行以“白桦林”否定“纸玫瑰”,在对撞中继续延伸。
向后看,诗人笔锋一转,“而且我们有了钱,纯粹靠偶然,”爱情在最初的激情之后,本应沉潜入平淡真实的生活中,但“有了钱”却没让诗人感到欣慰踏实。“纯粹靠偶然”而得的钱,就像无根无缘的爱情,远远漂离彼此的真实生命。
下紧接着诗句展现出灼人眼目的画卷:“舌头一样的落日用它的火苗,/在海上威胁着土耳其有三十天了。”这光色怪异的现代派画幅蕴含着与此时诗人一致的情绪:“土耳其”被火苗威胁,它的忍耐,如同“我”被“爱情”威胁的忍耐,火苗愈烈忍耐愈甚。诗句通过彤红的火苗、快燃烧的海面、被威胁的“土耳其”等几个明丽耀眼的形象造成视觉冲击,表达诗人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忍耐。
五
“生命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诗人再次哀惋叹息,“没有/书、椅子、炊具——只有那张古老的床”。长久的生命中没有出现任何真实、具体生活的影子,而只有“古老的床”定格生命的影像,诠释“爱情”。
“那个三角形,在她还没有成型的时候,/曾经是一个垂直面,那个摇晃/在两点上的某个相识的头,/这两点已经被爱合并到一头。”四边形曾是“古老的床”的形状,恋人温柔地躺在床上,他们的头额从抽象的空间图案看去,就像是四边形上的两点。由相识到相恋,爱缩短了两点间的距离,最终让他们合而为一。此时四边形的“床”,因两点的合一,成为了三角形——古老又温柔地托起爱的三角形。
这不禁令人想起柏拉图对话录中美丽动人的故事:很久以前,人类原本是球形,后来因为行为恶劣被神劈成两半。从此,每生命作为被劈开的一半,始终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这就是爱的传说。无论古希腊的传说还是诗人的几何隐喻,都象征着“爱”本身能够让人重返完整,能够让相爱的人融合为一。诗人认为爱不仅有一种古典的浪漫气质,比如古老的床的神秘,而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气质,它赋予人力量,使人们能够在绵延不已的生命中行进。
六
最后一节中“生命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诗人的叹息至此成为绝望的悲戚。“她”和“我”并未因六年的时光叠合成爱的三角形,相反六年来,彼此用影子组成让人无法触摸的“门”,冷漠、残忍,以无声无息的黑暗淹没“我们”。
这扇门是双重的,它耸立着“我”要隔绝彼此的意志,也耸立着“她”同样的意志。因此这是“一扇即使我们迷失了/——在工作和睡眠中——也总是关闭的门。”无论在“我们”清醒的意识里,还是在沉迷的潜意识中,“门”都冰冷地将“我”和“她”彻底阻隔。
“我”与“她”的距离,终于站成这扇幽闭的“门”,将“爱”阻隔在外。诗人默默观望,无能为力,而这扇门业将变成一只在时间大洋上漂流的独木舟,载着诗人“直接/向前漂流,漂进未来,漂进夜。”生命在神秘和隔膜里最终将走向黑暗,走向死亡。
《六年以后》是关于生命与爱情的诗,以“生命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为诗眼,一咏三叹追忆爱情,感怀伤逝,全诗在“漂流”中结束。
从更深层的意义上讲,这是一首关于人与时间的诗。在形而上的层面,人与时间成为一对力量悬殊的竞技手。人在时间的胁迫下,越要努力留住岁月的美好,越被岁月扔得老远,与美好时日隔绝弥深。这场游戏中,人的角色是可悲的,无法抓住时间的毫发,犹如爱情无济于时光的流逝——人的命运被时间控制。
时间,正是蛰伏在诗句中的强烈力量,它是一列没有终点的火车,冷酷无情地将人的载向远方。正如《六年以后》表达的绝望感:生命本质意义上的荒诞,必然会慢慢吸食掉昙花一现的幸福,扼腕叹息的诗人,只能带着这份沉郁的悲哀,绝望地继续被时间载向“前方”……
参考文献:
[1] 方平、李文俊主编,《英美桂冠诗人诗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94年。
[2] 约瑟夫·布罗茨基,《文明的孩子》,刘文飞等译,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年。
[3] 列夫·洛谢夫,《布罗茨基传》,刘文飞译,东方出版社,2009年。
[4] 约瑟夫·布罗茨基、沃尔科夫,《布罗茨基谈话录》,马海甸等编译,东方出版社,2008年。
作者简介:林咏(1975-),女,重庆邮电大学传媒艺术学院编导系,研究方向:符号叙述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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