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文秘网 2021-06-27 19:02:57 点击: 次
摘 要:《冰点》是一部非常具有社会现实意义的作品。通过分析小说情节与作者人生经历之间的关系,推断出其作为战后文学的可读性。其次,通过分析主要人物间的矛盾关系,发现了人物中存在着对原罪的逃避和对原罪的自我反省。最后,通过与战后的日本社会状况进行对比,将原罪的外延扩展至整个战后日本社会,分析了当时的日本社会对弱势群体的认识,以及日本在战后认为自己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的社会意识。通过与社会状况的相互观照,探讨了战后日本社会在精神上的不合理性,以及摆脱这一不合理状态的精神诉求。
关键词:《冰点》 日本战后文学 原罪意识 日本战后意识
小说《冰点》自1964年发表以来,曾被四度搬上大荧幕,九度改编成影视剧,翻译作品畅销17国,被译成13种语言,是一部当之无愧的畅销小说,其影响力之大可见一斑。同时,《冰点》也是在研究三浦绫子及其作品时,必须提及或研究的一部作品。然而,目前的大多数研究或是围绕作者的生平展开论述,或是从基督教教义中的“原罪”观出发进行分析和评价,考察分析的角度相对单一。在此,笔者将从日本战后文学的视角出发,充分挖掘《冰点》的原罪主题所包含的社会问题,考察其作为战后文学作品进行解读的可能性,以及在这一视角下的“原罪”的意义,并对日本社会的战后意识进行分析和考察。
1.《冰点》的创作原点——三浦绫子的人生经历
二战中,三浦绫子曾担任过小学教师,并虔诚地完成了军国主义教育的教学任务。而日本战败后,美军要求日本删除教科书中与军国主义相关的所有内容。三浦绫子在自传中对这一段人生经历曾做过如下记述(三浦[1]:p.16-19)。
根据美国的指示,必须把我们曾经使用过的国定教科书中的所有内容删得一干二净。……在这七年的时间里,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如此认真虔诚地奋斗着呢。难道在某些时候,我们这些教师也不得不像那些战败后剖腹自杀的军人们一样,死在学生面前才能消除自己身上的罪孽吗。(笔者译)
显然,教科书内容被删事件对三浦绫子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冲击。拥有如此经历的人,并非只有三浦绫子一个,但身为教师的她能够直接影响她的学生。因此,她时刻都能感受到沉重的责任及深重的罪恶。笔者认为,主人公辻口阳子的遗书是对三浦绫子内心情感的真实写照。从中我们可以解读到阳子坚强的人生态度——不管遭遇何种痛苦的经历,都要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是清白无辜的——也正是这种信念一直支撑着阳子活下去。然而,当被告知自己是杀人犯的女儿时,阳子方才认识到潜藏在自己内部的罪孽,而这一罪名仅凭自身的力量又是无法洗清的。阳子俨然丧失了生活信心,在绝望的裹胁下,她选择了自杀。这与战后三浦绫子得知自己用军国主义这一错误的教育方式教育学生之后,人生信念分崩离析,精神上感到挫败和空虚的心境是一脉相通的。
战争经历可以说是三浦绫子的人生转折点,使得她作为作家获得了新生,同时也是《冰点》这部小说的写作起点。由此可见,《冰点》是一部饱含了作者自身的战争体验和战后情感的作品,完全可以置于战后文学的谱系中进行解读。
2.人物间的矛盾构造与原罪意识
小说《冰点》的主要出场人物均被描写成肩负着原罪的“罪人”,也正如“辻口”这一姓氏的所表达的含义一样,辻口一家人始终徘徊在罪与善的十字路口。笔者将以夏枝和启造焦点,阐明小说人物之间的矛盾构造,以及原罪在其中的具体体现。
2.1围绕夏枝的矛盾构造
夏枝既一个在富裕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平凡人物,又是一个典型的个人主义者。笔者将通过解读夏枝与村井等人的矛盾关系,分析她的原罪的具体表现。
对于女儿的惨死,夏枝作为母亲却没有感到半点懊悔,反而认为将瑠璃子的死因归结给自己,对她来说是一种心灵上的负担。为了从这种犯罪的意识中解脱出来,夏枝将事件的全部责任推卸给了村井。她没有意识到将责任推卸给他人,使自己的行为合法化,也是一种犯罪。通过对夏枝的描写,作者让我们看到了优秀、温柔的夏枝因为自我中心的人生观,而渐渐堕入犯罪深渊的过程。笔者认为,作者通过夏枝阐释了每一个人都是带着罪恶来到这个世上的,任何人身上都潜藏着犯罪可能性的原罪观。
在夏枝与阳子的关系中,她的自我中心主义表现得更加突出。当得知阳子是杀人犯的女儿时,她或是怒上心头,冲动地想掐死阳子;或是在家人面前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地里却通过一些琐事折磨阳子。尽管阳子是因为她的言行而走上了绝路,可在夏枝身上却丝毫找不到反省和悔过的影子。更甚的是,即使在阳子将死之际,夏枝仍在责备她,认为她的死会使自己陷入遭受非议的苦境。贯穿于夏枝身上的至始至终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生价值观,完全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一种罪行。
总之,夏枝的行为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报复心理,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感受。特别是她冲动地想掐死阳子的行为,与杀人犯佐石杀死瑠璃子如出一辙。作者通过描写因瞬间的冲动和犯罪的潜在性而产生的犯罪行为,向读者阐释了夏枝的原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生观、价值观。而她的这种自我中心的心理架构和行动,又导致围绕她所产生的矛盾关系更加的复杂化。
2.2围绕启造的矛盾构造
启造是一名医生,颇受周围人的信赖,但是,该人物在自我的理性情感和本能的行动之间却存在着矛盾对立。
启造总是在心中念叨圣经中的一句话“要爱你的敌人”(「汝の敵を愛すべし」)(三浦[2]:p.22),并时时展现一种用理性进行判断的姿态。但是,从结果来看,他的行动却是在本能的冲动下进行的。在发觉了夏枝的婚外情之后,他始终将自己的真实感情埋藏在心中,暗中却断然实行着自己的复仇计划。此外,尽管从理性上考虑,他也认为阳子是无罪的,但因为知道她是杀人犯的女儿,所以潜意识中对阳子也抱有反感。显然,启造的原罪在于他虽然拥有区别善恶的理性判断能力,但是他却本能地选择了弃善从恶,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值得一提的是,启造对佐石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即由仇视敌对转向同情理解。究其原因,一是在了解到佐石的容貌和成长经历之后,启造对佐石产生了怜悯之情;二是启造想到自已遇到过与佐石相似的经历(小女孩用惊恐的眼睛死盯着自己)时,心中也产生过杀人的冲动。这养的启造与佐石产生了共鸣,认识到自身也存在着杀人的可能性,人与人之间并没有多大差异,从而逐渐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罪恶。
总之,两者的共同点在于矛盾发生的主要因素都是他们心中认识事物的态度。两人的自我意识都非常强烈,从不表露自己内心所受的伤害,正因为如此,彼此的误会才越积越深。但是,在两人对原罪的认识上却有着巨大的差异。夏枝将事件的原因和责任转嫁于他人,使自己的行为合法化,从不反省自己犯下的罪行。与此相对,启造的罪行虽是由人性本能冲动驱使,但他逐渐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不断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因此,可以说夏枝是在逃避心中的罪意识,而启造则是对罪意识的采取自觉自省的态度。
3.《冰点》与战后日本的社会意识
笔者认为,三浦绫子要表现的原罪不仅仅局限在小说《冰点》的出场人物身上,同时也存在于普通大众身上。在此,笔者将把《冰点》中的出场人物与当时的社会现实相结合,对与日本战后社会的不合理性相关的部分进行深入考察。
3.1对社会弱势群体的认识
杀人犯佐石在关东大地震之后成了孤儿,此后又经历了东北歉收、在北海道当过苦力、战后的物资紧缺、孩子出生和妻子病亡——佐石的一生仿佛演绎了近代日本的苦难史。佐石的成长环境致使他沦落为社会的下流阶层,成了社会弱势群体中的一员。尤其是在北海道做苦力时,佐石长期被拘禁在非人的工作环境下,被迫在北海道和库页岛的工场或煤矿中从事残酷的体力劳动。一天工作15个小时以上。由于承受不了苛刻的劳动条件,苦力们一个接一个的逃跑。为此,工场不仅制定了禁止外出的规定,还关闭了工场出口,监视苦力干活,就连吃饭也只能站着吃。经历了如此悲惨的人生之后,佐石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小说中心事件——瑠璃子谋杀事件——的始作俑者。可见,生活环境是导致他犯罪的一个重要因素。残酷的生存环境塑造了佐石敏感而又粗暴的个性,令他疲惫不堪的战后生活又逐渐使他变得神经质。笔者认为,作者通过小说《冰点》,使得社会大众对战后日本社会中的社会弱势群体的生存状况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3.2被忘却的记忆——消失的罪意识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日本经济开始高速发展,社会日益进步。《冰点》发表当年,首次由亚洲国家主办的奥运会在东京开幕,使日本经济高速发展的氛围达到了顶点。此时的日本已俨然不是背负着战争伤痕的战败国,而是从战后的颓丧时期迈向次战后的复兴时期的新兴国家,在社会、文化等各方面都处于对外活跃时期,人们对战争的记忆也在逐渐淡化。从日本社会的表面状况看,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在战后得到了圆满解决。然而,日本的战争责任问题依然存在,日本对战争罪行的谢罪态度依旧暧昧。就在日本人仍感到的绝望和空虚的同时,经济的高度成长期却突然来临,人们的心理状态跟不上时代和社会发展的节拍,不安的情绪尾随而至,精神上出现了空虚不健全的状态。笔者认为,小说《冰点》的登场正是符合了这一社会现实的需要。社会大众通过将自己与小说人物进行对照,感受人生而有原罪的观点,从而在《冰点》中找到将自己从空虚且不健全的精神状态中解放出来的方法。
综上所述,小说《冰点》的创作是以作者三浦绫子自己的战争经历为基础的。本文中,笔者以原罪为核心,对小说进行了分析,借此考察了战后日本的社会状况以及日本普通大众的战争认识。其中,笔者将小说人物间的矛盾关系和原罪意识,与当时的社会现实进行了对照分析,揭示了战后日本社会混乱不合理的一面。此外,“原罪”一般都是在基督教教义框架内使用的概念,而在笔者对《冰点》的考察中,把“原罪”的外延扩展至战后日本社会的普通大众,使其更加具有普遍性。在战后经济高速发展、社会日益安定的时代潮流中,小说《冰点》为战后的日本对战争的认识提供了一个方向,即摒弃对罪意识的逃避,通过自觉自悟摆脱自我的沉沦。可以说,这也是《冰点》能够长久不衰,不断大众化的一个重要原因。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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