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文秘网 2021-07-30 08:13:10 点击: 次
胡启明,男,1954年8月生,湖南平江人,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现任长沙市作协副主席。出版有散文集《返回故乡》;散文·小说集《愿你一路春风》;报告文学集《生命的歌谣》;《穿过命运的激流》;长篇报告文学《芙蓉国里尽朝晖·长沙》等五种。
楔子
被尊为中国五大淡水湖之一的洞庭湖是丰盈的,高贵的。
天上那个云波,水里的霞,八百里洞庭我的家。日从家里出,月在家中挂。浆开千条路,风撒万朵花。飞鸟也吃金丝鱼,芦苇垂钓红须虾。船举金杯,露斟酒,柳摇那个绿扇,浪煮茶。椒红天蔚蓝,棉白地披纱。稻熟天下足,沃土生精华……
这是词,这是诗,这是一副绝色山水画,这也同是湖湘文化的瑰宝。八百里洞庭我的家啊,是洞庭儿女永远的骄傲。
怀着远古亘亘的寂寞,时继时续的蛮荒,无与伦比的坦荡,沉默无语。这个造就了美丽的“鱼米之乡”的八百里洞庭,仿佛同时又给人类造就了无数的灾难。面对这片神奇的,且令人望而生畏的,却又是人类祖祖辈辈赖以生养栖息的土地,千百年来,人们总是耐心地,小心翼翼地,不屈不挠地试探着去征服它的暴戾与乖张……
是耶?非耶?功耶?过耶?洞庭都以它博大的胸怀,永恒的记忆,深邃的思辨,为它的征服者作证!
历史经过漫长的大决战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个崭新的转折,这就是一位伟人庄严宣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年轻的共和国成立刚刚7个月,1950年6月1日,“国立湘雅医学院农村疾病研究委员会岳阳血吸虫病实验所”也诞生了,它便是今天的“湖南省血吸虫病防治所”的前身。这个机构之所以至今仍设在岳阳市的花板桥,那是因为岳阳的大门一打开,眼前就是范仲淹老先生纵情吟唱的浩浩荡荡的洞庭湖。不过,这里同时也是“华佗无奈小虫何”的血吸虫病疫区。说起来,让人感到震惊,当时全国钉螺面积竞达148亿m2,1200万血吸虫病患者,长江以南,一亿多人受到威胁。显然,这个数字还远不精确。党和政府已经意识到了这种严重后果。世界科学家也曾预言道:若不引起警惕,同样有可能毁掉半个中国。
绝非危言耸听。
美丽与邪恶总是同在。
这是一条看不见的战线。与自然灾害的搏斗,无异于一场更加艰苦卓绝的战争。
岂知,这一战,竞会是几代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抗争,奉献与牺牲……
洞庭有意化作泪,洞庭有情起歌声。
第一章天职
1
公元2009年8月4日,第一次见到易命宜老先生时,那已是我陆续结束了岳阳、益阳、常德三市六县的采访旅程之后。那天,是在省城湘雅路省卫生厅的金卫酒店一间茶座里,我一直在寻访的老人终于坐到了我的对面。易老显得极是精瘦和精干,他今年75岁,思维仍很敏捷,说话,讲究严谨与逻辑,完全是一派学者风范。当一涉及洞庭湖的话题,他的情绪就有些激动起来。他是在16岁走进这片湖区的,从此,便和钉螺较量了一辈子。对这个美丽而又多事的洞庭,易老的感情是复杂的。几十年前,在“围垦灭螺”的战役中,他也曾不幸感染过细菌性与阿米巴混合痢疾,至今肠胃仍非常敏感,一直服药不断,且惧怕沾丁点酒和辣。他似乎不太想回忆起以往的岁月,这也许是洞庭曾给他留下过太多的伤和痛。当年,他因强调科学防治血吸虫病,而作为右倾的靶子挨上了批判,一天,他随农民一起上洲打湖草肥田,风高浪急船翻落水中又险些魂归洞庭。也就是这一次,血吸虫非常亲切地开始访问他的血液……
然而,无论那里是怎样的穷山恶水,也不管那里是怎样给过你伤与痛,既然已结下不解之缘,且生死与共,那么当一个人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的脚步就一定会迟迟不肯移动,他的心也就从此遗落在这里。
果然,易老谈着谈着忽然又丢下别的话题,似乎是迫不及待地在追问着我:你这回采访到了哪些疫区呀?南县沱江大堤的水泥硬化搞好了吧?岳阳的华容河钉螺灭杀得怎么样了呢?省血防所的那些老专家你都见过了吧?他们都还好吗?……
易老这番话,让我的眼睛湿润了。同时,也让我的心灵产生了强烈震撼。一位从16岁起就把青春和一生交给了洞庭湖、交给了血防事业、交给了疫区的百姓、交给了祖国的人,他的心常常回到洞庭湖,他总是牵挂着那里的人和事。十几年前,他光荣退休了,住在省卫生厅的宿舍。作为1950年第一批奔赴灾区的易命宜,可以说,他也是湖南省血吸虫病防治所的创始人之一。遗憾的是,当年湘雅医学院派出去的7位先驱,易命宜却成了现在唯一的幸存者。
也许,这就是我必须要见见他的理由。
2
要写湖南的血防,有个人应当值得永远回忆。
他叫陈祜鑫。他就是当时“国立湘雅医学院农村疾病研究委员会岳阳血吸虫病实验所”第一任所长,确切地说是创始人。那时,他才31岁,刚刚从大西洋彼岸的美国芝加哥大学留学回来,一腔热血,一腔爱国情。受党和人民的重托,他离开了湘雅医学院,离开了自己的妻室儿女,离开了省城长沙。他带了7个人,像一支游击小分队,深入到岳阳黄沙湾建所。这儿地处偏僻,是个血吸虫窝子。这里几乎没了人的影子,当地人死的死,逃的逃,满目荒凉,残墙断壁,漫山遍野只见旧坟旁边又添新坟。活着的呢,全是挺着吓人的大肚子,脸形像一片土瓦,手脚却骨瘦如柴。肝腹水的病人实在受不了,就自己寻来一根鹅毛筒子,从肚子上死命插进去放水,有的人很快又死去……
“我们就把血防所扎在这里!”陈祜鑫咬着牙对他的伙伴们说。他的语气坚定,沉重。这个叫黄沙湾的地方,是在岳阳的湖滨。于是,他们在这里租了一所学校的一栋房子,学校原本是一个教会办的,新中国成立了,传教士也都走了。说是黄沙湾,也还真是遮天盖日的黄沙,疯长的湖草,还有遍野密布的钉螺。望着眼前这一副副悲惨的景象,陈祜鑫一动不动站在那儿,脸冷峻而庄严,浓眉紧锁,满眼深沉,他踏在这块土地上的两只脚仿佛直往下陷。他流泪了。7个人都泪眼蒙蒙……
他们动员所有的农民前来免费看病。他们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尽最大可能救活这些农民。
湖区芦苇茂密,四周不通风,非常闷热,尤以6月天,人钻进去,就像关在烤箱里一般,闷得让人喘不上气来。陈祜鑫却全然不顾,常常一个人蹲在芦苇丛中专心致志地查找钉螺。他还常常提着粪筐在湖洲上捡拾野粪。挨家挨户去收集家粪,进行化验、研究。他几乎整天与大粪打交道,从没有留美博士、大学教授的架子。他把疫区当作家,把农民当亲人。鸭棚是他的住房,草地是他的睡床,湖港垸洲是他的实验室,广阔疫区是他的办公现场。湖区人说:“陈教授是把心交给我们了哩!”
岁月随着洞庭水又流逝了31个春秋,当年的陈祜鑫教授也已经是63岁了。这个全国著名的寄生虫病防治专家,在他的指导和实践下,取得了数不清的血防研究成果,也救过数不清的危重病人。遗憾的是,最终他也因这小小的血吸虫引起癌变而被夺去了生命。
1981年,这颗高贵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临终,他特别嘱咐组织,将他的骨灰撒在浩瀚的洞庭湖。这使人想起当年兰考的焦裕禄,想起了“活着没有把沙丘治好,死了也要看着你们把沙丘治好”的动人情形。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我深深地感觉到,从领导到血防所,到广大的血防人员再到湖区上了年纪的老百姓,他们对陈教授的怀念之情是真诚的。这说明一位对历史作出过贡献的人,党和人民是永远不会忘却的。我之所以开篇就花一定的笔墨去写这个人物,那是因为这个人曾经提出过“围垦灭螺”、“不围垦灭螺”等著名对策。还有他创立了“两线三带”的学说,首次在国内研究和使用尾蚴膜反应这一诊断血吸虫病的全新方法,第一个在湖南提出与推广血吸虫病综合查病程序。为血防决策提供理论依据和总结实践经验的陈祜鑫教授,是一位完全可以称之为民族英雄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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