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文秘网 2022-02-18 08:11:01 点击: 次
1
六爷,光绪九年,癸未年间到的小镇。
到小镇,投奔北洋水师大沽船坞模样房大工匠屠四爷。
屠四爷和六爷姑表亲,六爷唤他表哥。
屠四爷,是李鸿章从京城官木厂点名请来的木行匠作,专职木样,舰舱轮机,甲板机械,屠四爷掠视图纸,过目不忘,木样翻砂,活儿一出分毫不差。
匠人们聚拢,面面相觑,像四爷撒了迷药一般,个个眼痴口张,虔敬得让人心颤。
四爷眉一耸,雄强之气盈盛,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狂言。心就是尺,尺就是心。
大船坞上下对屠四爷丝毫不敢怠慢。
光绪六年,李鸿章奏准在大沽口建船坞,造舰修船,制枪制炮,壮大北洋水师。一时,云集了福建马尾、上海江南两造船厂三百多能工巧匠,在众多身怀绝技的匠人中,屠四爷拍拍胸脯,自喻——鹤立鸡群。
屠四爷手艺精到,但狂浪不羁。家眷在京城,远水不解近渴,四爷泛性,风月之念难挨,涌动浪翻,一阵阵按捺不住,成年累月,在盐围子外的妓院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后坐定一拢账,心下一惊,头上丝丝缕缕的下了冷汗,吃花酒泡妓院,如坐在河沿往河里一锭一锭地抛银子,窑姐儿娇言蜜语,哼哼唧唧。逢场作戏,逗你性起,四爷难以自制,竟成了天下头等的冤大头,操!不划算!四爷千折百回地一思量,心一定。便在盐坝桥长年赁了一间房,拣了一位叫喜风的逃难姑娘,立为外室,夜夜缠绵。
这年,屠四爷正值壮年。三十岁。属龙。
四爷今天没当值,正侧卧在盐坝桥土屋热烘烘的炕上,吸食福寿膏,一米长的烟枪,担在一副极精致的烟盘里,烟锅儿火炭般殷红,忽明忽暗,像血红的狼眼,一忽一闪,屋里烟渺渺雾浓了一般。
喜凤娇小,双膝聚拢跪在炕上,安静地捻着烟泡儿。
四爷双目微合,喷云吐雾,血脉中像有蚁虫排排旅旅的穿行。痒痒挠挠。
徒弟领着六爷悄无声响地进屋。
徒弟跪在炕边,轻微微,嘤嘤唤四爷,师傅——
唤声一起,像一丝蚊虫在屠四爷耳边嗡嗡掠过,四爷小腿痉挛似的抽搐一下。
徒弟又轻轻唤一声,唤罢,循声抬眼,从渺渺烟雾的缝隙间,看见四爷肃穆的脸,红润澜,森严得如家家门扇上贴的关老爷画像一般,眉目没有丝毫展现。
徒弟扭头,惶恐地看着六爷。
六爷此刻,如在墓穴里见着了四爷,悚然惊心,周身痉挛似的一抖,顺着门框溜下,骑在了门槛上,孝子号丧一般失声痛哭。
四爷飘逸中,隐隐听到云里雾里有嘤嘤啜泣之声,丝缕缠绕,飘飘荡荡,便仙人般舒展一下腰身,喉管里便有了呼呼痰响,托腔拉调,问,谁——呀?
徒弟叩首,诺诺地回,您表弟!
听是表弟,屠四爷忽地睁开眼,一脸茫然。即从嘴里抽出烟枪,陡地起身,拖着长长的辫子,紧爬几下,爬到炕边儿,手把炕沿儿,望着骑在门槛上,失声痛哭的六爷,探身,急切切地问道,是六儿吗?
六爷止住哭声,痴狗望月一般,满脸泪痕地扬着脸。
屠四爷和六爷的目光一撞,四爷眼神像黑夜瞧灯,火苗苗一般忽闪一亮,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跃起,光着脚,跳下炕,一把抱住了六爷。
屠四爷摇晃衣衫褴褛、满脸灰黄像脏布一样的六爷,惊呼,六儿!上千里地你小子是怎么摸来的?
六爷的泪,从九曲回肠中弯弯绕绕地翻涌上来,饮泣说了声,哥,我娘,活生生让洪水埋了!说完。眼泪破眶而出,拦也拦不住,挡也挡不及,像涨潮的海水。滚滚而下。
屠四爷看着六爷凄怆的景象,迫思姑母往日恩情,不免临风涕泪,一时神情恍惚了,恍惚中,那山,那河,那日,那月,那凄风苦雨,那遥遥路程,幻影般映叠在眼前。
屠四爷恍惚中,猛的,一把搬起六爷的脚。把六爷的脚搬到眼前的一刻,屠四爷提着的心。骨碌碌,像滚进冰窟窿,一片寒凉。
六爷的脚硕大,脚板宽厚,黑黢黢脚板下厚厚的一层老茧。老茧生新茧,新茧白秧,圈圈沿沿,布着蛛丝般的血网,血色暗黑,凝固着猪血颜色。屠四爷小心翼翼,用手触摸,老茧木锉一般,粗拉拉扎手,新茧白汪汪一泡水,柔柔软软,延延绵绵。
屠四爷摸着,心中又酸又寒,眼中就蒙了一世界的雾水,心就由寒凉变成了悲凉。
六爷见四爷惜惜地抚摸自己的脚板,受宠若惊的咧开了嘴巴,憨憨的愣着,一条黏黏稠稠的鼻涕涎水像带血的牛筋,筋筋抖抖,亮晶晶的拖在胸前。
六爷果决地用手指将鼻涕涎水齐根掐断。甩出了丈把远,抽回脚,翕动唇角,声音便粗壮起来,哥,别瞅啦!先弄口吃的吧,日饱肚子再说话!
屠四爷恍然大悟,立马打发徒弟,一溜碎步,跑到福神街周记火烧店,拎回了热腾腾五斤火烧,紫红紫红的四斤驴肉。
六爷看着火烧和驴肉,像见了从阴曹地府返转来的爹娘。脸色由白转红,唇上由青转紫,嘴角润润得微微地抖颤,一双龟背似的干裂黝黑的手,毅然决然伸向热腾腾的火烧和驴肉。
屠四爷像看戏一样。不眨眼地看着六爷,六爷左手火烧,右手驴肉,左一口,右一口。每一口都尽量张大嘴,吞进足够的量,狠狠地咬下去,喉结就连翻滚动,一波一波,波波汹涌,就有火烧焦黄的碎渣噼噼啪啪地洒落,像秋日里飘飘洒洒的树叶落了一地。吃到中途,六爷肚中有了七八分底,就像登山跋涉者,爬坡到高处,稍缓一口长气,览着一世界风光,速度就放缓下来,悠闲散步般,细细咀嚼,仔细玩味。
屠四爷见一篓火烧,一堆驴肉,转眼间风扫残云所剩无几,直了眼。
看着看着,耳鼓中嘹亮地响起了一种声音,吧唧!吧唧庐音均匀且声响大得使人心跳,像宽厚的脚板,在稀泥窝里跋涉,乍一听,屠四爷还觉着新鲜,听久了,屠四爷皱眉不悦,额上绽起了三道紧缩的横纹,四爷换了眼神,目光沿着上眼皮望定六爷的嘴,六爷嘴里齐整整的一排牙,黄灿灿像锈迹斑斑的铡刀,铡刀果决铿锵的响着,响声过后,嘴角唇边有了紫白相问黏黏稠稠的碎渣烂末,猩红的舌头像蛇头,昂扬地探出口腔,绕着白秧秧的唇边四周游动,四爷顿时感到心乱肉麻,不由得腹中震颤。
屠四爷转身,去了茅厕,没顾得解裤,尿沥沥拉拉就下来了,洇了一裆。
屠四爷慌忙掏出家伙,将余下的尿水,白气腾腾地倾泻进尿缸,尿缸里惊恐的跳荡起了一层白汪汪的泡沫。
,
屠四爷边尿边仰头感叹,真他妈的虎狼胃口!老话说得一点儿不假,半大小子,吃跑老子,妈的!吃就吃吧,嘴吧唧得山响,方人!
屠四爷有些腻烦,下身发寒战似的一抖,打了个激灵。
光绪三年,民间有习艺之风,六爷曾到京城官木厂投奔四爷,那时年少。童心童颜,拎着大大小小的锯子,刨子,各种刃形的凿子、锉刀、镂花刀,跟着四爷游荡紫禁城。游荡紫禁城六爷兴致颇高,东瞅西看,眼光就像张开的扇面开阔了。可学起手艺来,像一挂肠子丢在了家里,心不在焉。转眼一年过去了,六爷锯还拉不直,凿眼儿就歪斜,不是出槽儿,就是出线,刨刨子不下力,飘乎乎地在木料上来来回回地蹭,刨出的刨花,薄得像纸,浮皮潦草,狗舔的一般。
打也打了,踹也踹了,六爷一如往日。
六爷恋母,常常发呆,四爷顺坡下驴,给了六爷
(责任编辑:单位文秘网) )地址:https://www.kgf8887.com/show-247-99784-1.html
上一篇:沉井可控下沉法等
版权声明:
本站由单位文秘网原创策划制作,欢迎订阅或转载,但请注明出处。违者必究。单位文秘网独家运营 版权所有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使用